时间: 2021-06-28 10:52
来源: 中国水网
作者: 薛涛
为什么半导体产业会出现设计与制造的分工?为什么连英特尔和三星这样的巨无霸也要屈尊去做代工?对这个问题,有个叫西村吉雄的日本记者,在他写的《日本电子产业兴衰录》这本书里,做了详细的探讨。
西村吉雄认为,这种水平分工是必然的。半导体产业中设计和生产的分工,就好像出版业中编辑部和印刷厂的分工,它们需要完全不同的组织结构和企业文化。很少有出版社兼营印刷厂的,一般是由少数大型印刷厂,为众多的小型出版社提供印刷服务。这其中除了文化的原因,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设备的折旧。
编辑部是知识密集型的,而印刷厂是资本密集型的,大型印刷设备一般都很贵。如果一个印刷厂只服务于一个出版社,印刷量就比较低,导致生产不能饱和、设备闲置。所以,印刷厂必须大量承接多个出版社的业务,才能充分分摊折旧成本,快速收回投资,从而也可以及时引进更先进的生产设备。反过来说,编辑部因为不用负担高昂的设备投资,可以针对小众人群出版特定刊物,这才使得大量小型出版社得以存在。
在手机行业,苹果就是“编辑部”,富士康就是“印刷厂”;在芯片行业,高通就是“编辑部”,台积电就是“印刷厂”。只不过,芯片代工企业的设备成本可比印刷厂高得多。一台最先进的极紫外光刻机,市场售价高达1.2亿欧元,和一架波音737客机的价格差不多。除了英特尔和三星这样的巨无霸,其他芯片企业很难负担得起。最划算的办法,还是自己设计,然后外包给台积电这样的代工企业进行生产。但是,即使是英特尔和三星,也无法让自己的芯片生产线完全饱和,所以要同时承接代工业务来分摊设备成本。
面对这样的国际分工趋势,日本半导体企业一开始非常排斥,坚持要走设计和制造一手包办的模式,没能在产业生态上及时卡位。后来,在与韩国和中国台湾企业的竞争中落败之后,日本企业没法再走纵向联合型道路,只能在设计和制造中二选一。但奇怪的是,日本芯片企业的优势明明在于制造环节,它们却偏偏选择了自己并不擅长的设计环节,转型为“无厂化企业”,导致它们进一步丧失了竞争力。
这是为什么呢?西村吉雄认为,说到底,还是“技术至上”的思维在作怪。
日本芯片企业看不起代工企业,认为它们没有核心技术,只会批量生产廉价产品。殊不知,代工企业因为设备折旧快,设备的更新速度也快,它们使用的生产设备和生产技术其实是最先进的。而且,因为代工企业向不同的设计公司开放接口,头部代工企业的技术接口就成为了事实上的行业标准,从而占据了主导权。
就这样,日本芯片企业错过了成为代工企业的机会,在设计领域又没有明显优势,衰落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总结
导致日本电子产业衰落有三方面因素:在宏观层面,日元升值和美日贸易摩擦,对日本电子产业造成打击,从高速增长变为缓慢增长;在技术层面,日本电子企业在降低生产成本、应对市场变化方面输给了韩国和中国台湾企业;在战略层面,日本电子企业错过了参与国际水平分工的窗口期。
以上,导致日本电子行业发展内卷化——虽然很努力,但是方式方法错了,结果就是努力工作的“通货膨胀”。
对于中国来说,日本电子产业的失败经验在提醒我们什么呢?
第一:国家之间有合作,更有竞争,尤其是世界警察美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中国超越自己,就像当年美国政府第一次意识到有可能失去计算机领域的战略制高点,于是开始通过各种手段遏制日本。中国当下也处在被遏制的状态,所以要明白“四个自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意义所在: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很多知识理论以及西方的经验标准,那是用厚厚的理性话语包裹着霸权的指示。
第二:“专业主义”是一把双刃剑,日本的技术优势一方面让其产品质量过硬,另一方面滋长了专业的自大和盲目。
美国人善于开辟新赛道制定游戏玩法,日本人却只是善于把这个游戏玩得很精致,美国人一看半导体你们日本人做到极致了,那我就不玩半导体了,再玩就内卷了,我玩CPU芯片去了。
子曰:“君子不器”。日本人的“技术至上”其实就是在“器”的层面一条道走到黑。专业主义也是内卷的罪魁祸首,为了技术而技术,忘记了技术的目的是服务于人。日本人擦马桶都可以世界第一,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是索尼的显示器,像素已经在脱离人眼可视领域之外一路绝尘,技术发展得了精神失常。
专业主义技术至上,就像是一个吞噬器,人一旦进入,就是一个恶性循环,越“卷”越封闭,越封闭越难以把眼光放宽。为了比别人厉害,即使是练《葵花宝典》也在所不惜,沦为了被编入了“更努力一些”程序的机器人,工作意义就贬值了,人生就乏味无趣了。
孔子很早之前就教导我们,思想比技术重要,思想是创造新价值和开辟新赛道的无形的翅膀、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泉。
(衡水高中是一类让学子思想板结的化肥促熟剂,是让人患上学习癌症的内卷加速器)
第三:日本的发展是大起大落,追赶得快,掉落得也快。因为真正可持续的发展需要的是一个健全的生态系统,需要看得长远和看到整体的战略视野。
比如说,同样种庄稼,欧美是用一百年的时间来让土地环境变得富饶有机,就像东北的黑土地那样;日本土地贫瘠,十年时间追赶欧美庄稼产量,怎么办?那就拼命上化肥,化肥上多了,一开始庄稼产量喜人,但是土地也逐步板结了,再过一段时间,产量就会骤降。也像应试教育的高压,短期效用最大化,却阉割了学子的好奇心求知欲,患上了学习的癌症,变得唯唯诺诺像个套中人,长大了还依然是老学生。长期来说,创新和自主发展的生态就被破坏了,沦为思想的荒原了。
总而言之,日本的电子产业兴衰历史离我们不远,他们的内卷经验我们似曾相识。这其中告诉我们的是:真正的进步,不仅是学习和追随,更加是创造和想要引领。不仅是埋头苦干,更是抬头找路。
编辑: 赵凡
目前在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攻读博士学位,此前分别在武汉大学和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获得理学学士和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现任E20环境平台执行合伙人和E20研究院执行院长,湖南大学兼职教授,华北水利水电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客座教授,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硕士生校外导师,天津大学特聘讲师,并兼任北京大学环境学院E20联合研究院副院长,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PPP双库的定向邀请专家,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注册专家(基础设施与PPP方向)、国家绿色发展基金股份有限公司专家咨询委员会专家库专家、巴塞尔公约亚太区域中心化学品和废物环境管理智库专家、中国环保产业研究院特聘专家、中国环保产业协会环保产业政策与集聚区专业委员会委员。住建部指导《城乡建设》杂志编委、《环境卫生工程》杂志编委、财政部指导《政府采购与PPP评论》杂志编委,并担任上海城投等上市公司独立董事。
在PPP专业领域,薛涛现任清华PPP研究中心投融资专业委员会专家委员、全国工商联环境商会PPP专委会秘书长、中国PPP咨询机构论坛第一届理事会副秘书长、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PPP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发改委国合中心PPP专家库成员、中国青年创业导师、中央财经大学政信研究院智库成员、中国城投网特聘专家等。
20世纪90年代初期,薛涛在中国通用技术集团负责世界银行在中国的市政环境基础设施项目管理,其后在该领域积累了十二年的环境领域PPP咨询及五年市场战略咨询经验,曾为美国通用电气等多家国内外上市公司提供咨询服务,对环境领域的投融资、产业发展和市场竞合格局有着深刻理解;2014年初加入E20研究院并兼任清华大学环保产业研究中心副主任,着力于环境产业与政策研究、PPP以及企业市场战略指导等方向。